——「我才不需要你虛情假意的關心。」
那天就這樣負氣離開幽谷的羅連亞斯來到達斯洛山脈,他遙望幽谷的方向不顧自己還身處妖魔領地,隨意找了個高處盤腿而坐。不久前祭的話還猶言在耳,他覺得那並不是祭真正想傳達的東西,但仍舊令他不能不在意。說他因為那番話而生氣是事實,不過他氣的人其實是自己而不是祭。
「我不懂啊……」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羅連亞斯只感到那片藍色後面滿是隨時可能窺視自己的視線。
不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天上的傢伙一樣冷眼地恣意操縱生命,明明要是自己也毫無感情就好了,他曾多次有過這種念頭。擁有接近無盡的時間,可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夠跟自己並肩,能夠待在自己身邊走下去。羅連亞斯一次次看著和他有過連繫的生命,在無法終止運行的時間之流裡逐一消失。就結果來說那些逝者都是被身為時間之神的自己給害死的,於是只能逼著自己麻木、放棄。
他的情感並不虛假,而是不希望自己重新想起,即使想起也只會感到空虛罷了。
但再怎麼壓抑也有極限,祭恐怕就是足以觸及那道防禦的人吧。是不是在一開始就注意到對方了呢?將他當成一般人應對、毫不欺瞞的眼神,甚至毫不避諱的露骨殺意,一言一行讓羅連亞斯忘了自己是個「神」,他的存在本身和其他人不同這件事。
「妳都沒有這樣想過嗎?」背後傳來輕巧的落地聲,即使不回頭羅連亞斯也知道對方是誰:「蒂梅。」
「想過什麼?你不覺得你這問題來的莫名其妙嗎?」對羅連亞斯的疑問只感到一頭霧水,蒂梅希魯逕自抱怨道:「太久了,我不知道你想用什麼方式拉攏幽鬼,但你真的離開太久了,我會擔心耶。」
「所以說我就是想問這個,」沒有起身,羅連亞斯支著頰回望和自己有相似面容的姊姊:「擔心也好,憤怒、難過也罷,你覺得這樣好嗎?……有沒有想過連心態都成為真正的神?變得冷酷無情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
在情感中泅泳,無法超脫的他們是否能算真正的神?
「……。」蒂梅希魯沒有回話,銀月色的眸子黯淡下來,那是她只有在以「神」為身份發言時才有的沉靜表情:「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這樣問,但如果要問我有沒有過這念頭,答案是有的。」
他們倆在同一瞬間、同一地點誕生,也一起經歷過相當多的事,雖然想法無法相通,但某些層面來說他們的思維模式與觀點頗為接近。不過有一點是這對雙生神絕對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蒂梅希魯從來不曾因為自己的身分而迷惘。
「果然妳也曾經懷疑,」聽見這回覆羅連亞斯的表情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沉重。這意味著他該考慮放棄繼續對幽谷進行干涉,然而不是為了大局是為了他自己。再涉入下去他怕自己回不了頭,又會重複同樣的情景:「我們還是……」
「不對喔,我是懷疑過這點,但實際上我很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也喜歡那幾個孩子。」
「妳說喜歡?」羅連亞斯知道蒂梅在戰爭時多次干涉,也明白對方有多想要解放這個世界,卻是第一次從對方口聽見這個字詞。在他的認知中,他們這些存在的身上是沒有這種情感的。神該對生命一視同仁,沒有人是特別的,無一例外。
「比起這件事,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只有我們和其他存在不同?」只有雙子神有著完全的型態,能自在地在世界之中悠遊,這和其他必須靠著容器才能干涉世界的其他神祇不一樣。
「我只覺得是個意外。」他不以為然地笑,羅連亞斯打從甦醒開始便認為他們是萊因里亞為了面對威脅誕生的產物,沒有其他讓他們必須誕生於世界的理由。
「你還真是悲觀耶……」雖然知道羅連亞斯就是種直接的個性,蒂梅仍是忍不住扶額:「我相信我們是因為萊因里亞的情感誕生,所以我們才連帶受到那份心意影響。萊因里亞肯定也是愛著這裡的一切,否則最初也不會願意用自己的全部來換取這座空間。但是現在的祂沉睡著,感受不到任何東西,我們才會代替祂站在這裡。」
「妳這樣說不就承認我們只是替代品。」
「最開始可能真的是如此也不一定吧,」畢竟他們再也無法得知「母親」真正的意圖了:「但是在看見生命是多努力、多麼奮力掙扎以後,我發現自己是真真正正產生了人類所說的,那種可以稱之為愛的感情。」
美麗的、醜惡的、圓滿的、破碎的,不管哪一部分全是這廣袤空間——全是他們應該守護的東西。這份心意蒂梅相信絕不是出於何人賦予,而是由她的自我意識所萌生。她看著與她相交甚深的靈魂在生命燃盡前瞬綻的色彩,無論是悲慟還是欣喜她都真切感受到了。萊因里亞內的一切並不完美,卻也完美得令她心醉。
「你想要否定自己嗎?……那種事我做不了,因為就好像我背叛了所有曾對我伸出的溫暖的手。」蒂梅那雙與羅連亞斯相似的眼底有著溫柔,直視澄靜的銀色羅連亞斯明白了,對蒂梅來說那種「特別」就是這世界本身,並不存在於特定一人:「我並不認為自己與他們如此接近有哪裡不好,反而覺得無法理解這種心情的神祇們才可悲。那你呢?你希望傳達自己的心情的話,不先肯定自己、不有所作為是辦不到的喔。」
「囉嗦死了,不用妳提醒。」聽到這裡羅連亞斯就知道,對方才不是因為擔心他搞砸計畫才來的。竟然為了這種事從東方繞過來一趟,真是個愛操心的姊姊……
「去啊,還坐在這裡發呆做什麼?快走快走快走,三秒內別讓我看見你。」蒂梅希魯眨眨眼恢復原本的笑容。
「就說了妳很吵。」不,羅連亞斯猜想蒂梅大概對他的事什麼也不知道吧,可很不可思議的,無法相通的兩人竟也有能摸透彼此想法的時候。
他究竟是在害怕什麼?一點也不像他自己。
雖然一時半刻可能做不到他和蒂梅之間的心有靈犀,但是他願意、也想用自己接近永遠的時間去了解那個築起高牆的少女。
現在他敢肯定,那個名為祭的少女是他唯一的、特別的存在。
不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天上的傢伙一樣冷眼地恣意操縱生命,明明要是自己也毫無感情就好了,他曾多次有過這種念頭。擁有接近無盡的時間,可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夠跟自己並肩,能夠待在自己身邊走下去。羅連亞斯一次次看著和他有過連繫的生命,在無法終止運行的時間之流裡逐一消失。就結果來說那些逝者都是被身為時間之神的自己給害死的,於是只能逼著自己麻木、放棄。
他的情感並不虛假,而是不希望自己重新想起,即使想起也只會感到空虛罷了。
但再怎麼壓抑也有極限,祭恐怕就是足以觸及那道防禦的人吧。是不是在一開始就注意到對方了呢?將他當成一般人應對、毫不欺瞞的眼神,甚至毫不避諱的露骨殺意,一言一行讓羅連亞斯忘了自己是個「神」,他的存在本身和其他人不同這件事。
「妳都沒有這樣想過嗎?」背後傳來輕巧的落地聲,即使不回頭羅連亞斯也知道對方是誰:「蒂梅。」
「想過什麼?你不覺得你這問題來的莫名其妙嗎?」對羅連亞斯的疑問只感到一頭霧水,蒂梅希魯逕自抱怨道:「太久了,我不知道你想用什麼方式拉攏幽鬼,但你真的離開太久了,我會擔心耶。」
「所以說我就是想問這個,」沒有起身,羅連亞斯支著頰回望和自己有相似面容的姊姊:「擔心也好,憤怒、難過也罷,你覺得這樣好嗎?……有沒有想過連心態都成為真正的神?變得冷酷無情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
在情感中泅泳,無法超脫的他們是否能算真正的神?
「……。」蒂梅希魯沒有回話,銀月色的眸子黯淡下來,那是她只有在以「神」為身份發言時才有的沉靜表情:「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這樣問,但如果要問我有沒有過這念頭,答案是有的。」
他們倆在同一瞬間、同一地點誕生,也一起經歷過相當多的事,雖然想法無法相通,但某些層面來說他們的思維模式與觀點頗為接近。不過有一點是這對雙生神絕對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蒂梅希魯從來不曾因為自己的身分而迷惘。
「果然妳也曾經懷疑,」聽見這回覆羅連亞斯的表情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沉重。這意味著他該考慮放棄繼續對幽谷進行干涉,然而不是為了大局是為了他自己。再涉入下去他怕自己回不了頭,又會重複同樣的情景:「我們還是……」
「不對喔,我是懷疑過這點,但實際上我很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也喜歡那幾個孩子。」
「妳說喜歡?」羅連亞斯知道蒂梅在戰爭時多次干涉,也明白對方有多想要解放這個世界,卻是第一次從對方口聽見這個字詞。在他的認知中,他們這些存在的身上是沒有這種情感的。神該對生命一視同仁,沒有人是特別的,無一例外。
「比起這件事,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只有我們和其他存在不同?」只有雙子神有著完全的型態,能自在地在世界之中悠遊,這和其他必須靠著容器才能干涉世界的其他神祇不一樣。
「我只覺得是個意外。」他不以為然地笑,羅連亞斯打從甦醒開始便認為他們是萊因里亞為了面對威脅誕生的產物,沒有其他讓他們必須誕生於世界的理由。
「你還真是悲觀耶……」雖然知道羅連亞斯就是種直接的個性,蒂梅仍是忍不住扶額:「我相信我們是因為萊因里亞的情感誕生,所以我們才連帶受到那份心意影響。萊因里亞肯定也是愛著這裡的一切,否則最初也不會願意用自己的全部來換取這座空間。但是現在的祂沉睡著,感受不到任何東西,我們才會代替祂站在這裡。」
「妳這樣說不就承認我們只是替代品。」
「最開始可能真的是如此也不一定吧,」畢竟他們再也無法得知「母親」真正的意圖了:「但是在看見生命是多努力、多麼奮力掙扎以後,我發現自己是真真正正產生了人類所說的,那種可以稱之為愛的感情。」
美麗的、醜惡的、圓滿的、破碎的,不管哪一部分全是這廣袤空間——全是他們應該守護的東西。這份心意蒂梅相信絕不是出於何人賦予,而是由她的自我意識所萌生。她看著與她相交甚深的靈魂在生命燃盡前瞬綻的色彩,無論是悲慟還是欣喜她都真切感受到了。萊因里亞內的一切並不完美,卻也完美得令她心醉。
「你想要否定自己嗎?……那種事我做不了,因為就好像我背叛了所有曾對我伸出的溫暖的手。」蒂梅那雙與羅連亞斯相似的眼底有著溫柔,直視澄靜的銀色羅連亞斯明白了,對蒂梅來說那種「特別」就是這世界本身,並不存在於特定一人:「我並不認為自己與他們如此接近有哪裡不好,反而覺得無法理解這種心情的神祇們才可悲。那你呢?你希望傳達自己的心情的話,不先肯定自己、不有所作為是辦不到的喔。」
「囉嗦死了,不用妳提醒。」聽到這裡羅連亞斯就知道,對方才不是因為擔心他搞砸計畫才來的。竟然為了這種事從東方繞過來一趟,真是個愛操心的姊姊……
「去啊,還坐在這裡發呆做什麼?快走快走快走,三秒內別讓我看見你。」蒂梅希魯眨眨眼恢復原本的笑容。
「就說了妳很吵。」不,羅連亞斯猜想蒂梅大概對他的事什麼也不知道吧,可很不可思議的,無法相通的兩人竟也有能摸透彼此想法的時候。
他究竟是在害怕什麼?一點也不像他自己。
雖然一時半刻可能做不到他和蒂梅之間的心有靈犀,但是他願意、也想用自己接近永遠的時間去了解那個築起高牆的少女。
現在他敢肯定,那個名為祭的少女是他唯一的、特別的存在。